九天樱华

【2023枫樱似是故人来 11:00】盲

  “拂樱好友啊,当真无情...”

  从拂樱的背后伸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覆上了他的双眼,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你答应我要将枫岫主人画的俊美一点,却连眼睛都不为枫岫画上吗?”

  “嘀嗒,嘀嗒...”

  拂樱斋主僵在原地,惊讶地发现自己压根无法动弹,因为恐惧?不,背后分明是旧日挚友,因为愧疚?不,他问心无愧——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掌心,一滴,两滴,即便他回不了头,他也知道自己面对的大概是一对空洞的眼窝,和其中淌不完的鲜血。

  凌晨五点,拂樱再一次准时被同样的噩梦惊醒,他从床上猛然坐起的时候冷汗已经浸透樱花兔睡衣的后背,窗外的天还未全亮,树枝并未完全撕裂天空,戳破天际的几个微小窟窿漏下天光,构成了通俗意义上的晨星。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上演的梦魇早就让拂樱放弃了酝酿睡意的想法,拧亮了床头的台灯后这才让他看清手上湿答答的液体从何而来——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蹦上了床舔舐着拂樱的手指,空荡荡的食盆无声地控诉着主人的不作为。

  “小免啊,你差点就变成兔子饼了。”在小兔子眼里丧尽天良的主人并没有为她满上食盆,拂樱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小免柔软的耳朵,目光落在卧室角落的画架上——拂樱斋主有一幅未完成的画,这是拂樱的好友们都知道的不算秘密的秘密,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在拂樱面前提起。

  即便画作还未完成,也能清晰地看出画上的人物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在枫树下潇潇而立,掌心却无端落了一朵错季的樱花,及其完美的构图不禁让人好奇画中的男子有着怎样惊为天人的面容,然而当将视线移到本该是男子双眼的位置,却是空无一物,隐约可以看出有打过多次草稿又抹去的痕迹,但是看来画家并没有为画中人的双眼留下丝毫墨点。

  说拂樱记不得枫岫的双眼那必然是假的,一双分明是琥珀色的丹凤眼却在流转间有着奇异而瑰丽的蓝色光芒,拂樱几乎熟悉到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那对眸子的形状,他举起画笔在画纸前对着空气大概勾勒了几笔,大抵终究是不满意,撇了撇嘴对着画中人竖了个中指——一套空气拳的晨练每日上演,怕是公园里遛鸟的老大爷看了都要夸一句小伙子真是有恒心啊。

  拂樱斋主原本度过了一个及其美好的早上——小免很喜欢自己新买的水果咬咬棒,不过小兔子近来有长大的趋势,怕是要少给一些零食才行,拂樱一边准备煎蛋一边这么想,我的小免永远都是那只娇小可爱的小奶兔,之后开出了双黄蛋。在换上了新买的粉色领带后拂樱神清气爽地出门,这情形怕是隔壁棚的锻神锋看了都要称赞一句真是如同春风一样的男人。

  公交车难得的宽敞,拂樱把座位让给了一位大娘,完成了日行一善的kpi,年纪轻轻又看起来充满活力的俊小伙让大娘心头一暖,瞬间打开了话匣子,面对大娘絮絮叨叨的关怀拂樱信口胡诌,“其实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姐姐叫小翠,她单恋我多年一片痴心不改,可是我只把她当姐姐,哎,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姑娘...”

  大娘看着拂樱满脸凄怆也不由得叹气感慨,“人各有命啊,小伙子,那这个小丫头后来怎么样了呢?”

  “这个小丫头受到了刺激,决定转头去追求她的学妹。”拂樱在到站后潇洒地丢下这句话并对大娘摆了摆手,留下大娘在原处独自凌乱,然后将没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并且这个学妹喜欢我那早死不死的前男友。

  寒烟翠在办公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拂樱美好的早上在到了工作室后戛然而止,他正准备和每天一样在和寒烟翠打过招呼后侍弄窗台上的一排盆栽,却在听到了寒烟翠的话后手猛地一抖,将大半壶水浇在了无辜的仙人掌头上。

  “你是说,那个最近突然走红的、疑似专门写蛊惑无知少女的不良读物的、盲人作家楔子,点名要我为他的新书配图吗?!”

  “是啊,并且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寒烟翠抿了口花茶,看着满脸悲愤的拂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听见这句话一身正气的拂樱斋主气极反笑,“是吗,多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你要不要说来听听?”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拂樱斋主对此嗤之以鼻,接过了《荒木载记》的文稿,原稿的盲文已被转译成汉字,不过熟悉的写作方式和叙事风格已经将拂樱心底的疑惑印证十之八九,翻动书页之间掉下一张一笔笺,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拂樱扫过上面写着的两行小楷,脸色黑到了极致。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大概是正能量守恒原则,和拂樱的满面愁云截然不同,湘灵约寒烟翠出门逛街的消息让痴心不改的小翠心花怒放,拿着小红伞飘然而去的寒烟翠不忘对着拂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留给他一个优雅的背影。

  

  拂樱难得地开始加班,在这之前不忘把小免托付到好友尚风悦家里,极道看着新换的地毯上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半个脚印正想发出怒吼却发现拂樱早已消失无踪,因醉饮黄龙正在和啸日猋煲电话粥而发出的惊天笑声被迎面而来的拖把强行打断。

  无论如何,拂樱不得不承认《荒木载纪》是一部精彩绝伦的佳作,桌上的台灯投下暖黄的光晕,拂樱似乎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入迷地翻阅厚厚一沓书稿——文字怪诞而华丽诡谲,故事看似荒谬却存在着令人称奇的合理性,层层叠叠的转折引人探寻,仿佛枯寂溶洞深处的一汪深蓝,平静无波下乍然惊起涟漪——却只是洞顶滴落下来的水滴,结果转头间又猛然发现湖泊下一闪而过的一对深邃的双眼,原本不为人知的存在,往往因为注视或者被注视而有了意义和思考的价值。

  流下的泪水汇聚成最小的人造海,风吹过搅碎海中一汪月,月光复投入瞳孔,睫毛化作红树林;钢琴曲流畅地滑出一行音符隐入夕阳,余晖下鸽子成行,隐入晦暝的群山深处,蜿蜒出不知所云的十四诗章——以及隐藏在文件夹角落的画作,沼泽中的破损枫叶沾上泥污,细碎的樱花瓣勾勒出叶脉,岸边堆积一层细雪。

  甲方爸爸表示极其满意,寒烟翠难得地对拂樱表示夸赞,黑眼圈占了半张脸的拂樱瞥过寒烟翠腕上的闺蜜手链冷笑一声,叼着吸管嘬着咖啡,丝毫不认为寒烟翠的喜悦来自于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拂樱打了个哈欠告诉寒烟翠自己急需进行一个长达一整天的春困否则便会枯萎成为残花败柳,可接下来从寒烟翠那三十六摄氏度的嘴中吐出来的冰碴一样的文字让拂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瞬间清醒。

   “楔子点名要见你,” 寒烟翠的话从背后幽幽传来,将拂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堵了回去,“一定要去,好好打扮,可别丢了传说中的佛狱一枝花的脸呐。”

  寒烟翠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满面视死如归的拂樱的肩膀,扯平了拂樱肩上的一处褶皱,拂樱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有没有好好打扮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穿女装去赴约他也看不见。

  话虽如此,拂樱依旧精心打扮过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认自己目前可称得上一句玉树临风才前往赴约,即便是提前在心中默念了几百句我叫不紧张,走到餐馆门前依旧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反复深呼吸后拂樱才咬着牙拉开了门——楔子选的见面地点并不符合世人对一个著名作家的刻板印象,反而是意外地有些喧嚷,人声鼎沸对于一个盲人来说甚至可能是一种冲击。

  不过拂樱依旧在攒动的人头中一眼认出了约会对象——毕竟不会有人把“我是盲人”四个字赤裸裸地写在脸上。

  枫岫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下颌清瘦而线条柔和,鼻梁挺直,双唇薄而微抿却丝毫不觉刻薄,双眼却被白绸缠绕数圈遮住在脑后打成了漂亮的结,仅仅穿着一身素净的深紫色风衣,长发乖顺地垂下被束成低马尾横绕过肩头,修长而白净的手指隐约能看出骨节因常年握笔而变形的痕迹,正百无聊赖地反复摁动着圆珠笔,显然还未点菜,桌面上却已经放了一小盘还未动过的樱花琉璃果子,夕阳将沉,落日惨红,被天边的高楼硬生生撕裂,如同被扯开的火漆印,揭开那一段尘封的过去。

  周遭的人对于这位看起来一碰就碎的特殊客人纷纷敬而远之,拂樱默默翻了个白眼径自在对面落座,将圆珠笔从他手中抽出翻开菜单,枫岫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故作惊讶地开口,“拂樱好友,一别数年,枫岫还怕你已经忘记了故人的模样。”

  “你认错了,我只是提供特殊服务的服务生罢了。”拂樱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在菜单上勾选了符合二人口味的菜品。

  “耶~拂樱好友身兼数职,真乃当代打工皇帝,”枫岫故作惊讶调侃道,“不知道这特殊服务包不包括为你的甲方爸爸提供食宿呢?”

  “滚。”

  枫岫特意挑选了适合拂樱口味的餐馆,维持了这场并不是十分愉悦的约会勉强愉悦的表面,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某些往事,仅仅是对于《荒木载纪》后续的发布交流了一些简单的意见,缺月已经悄无声息地挂上了树梢,当然,枫岫现在已经看不见,不过人生嘛,总是有些缺憾的,枫岫这样想着——只是需要身边的人来弥补而已,如同有尽头的海延伸出的一片天。

  拂樱对着服务生挥了挥手示意买单,本着关爱弱势群体的原则,拂樱斋主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后悔一生的话,“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嘛,说来话长,”枫岫神情哀怨——虽然看不出来什么神情,“当初我被前妻抛弃,净身出户,无家可归,如今我要拿回我的——”

  “停,可以,闭嘴,枫岫,”旁边的客人已经投来好奇的目光,看他们的眼神估计已经脑补出来了一部渣女杀夫骗保未遂又逼迫生活不能自理的柔弱眼盲前夫净身出户的家庭伦理剧,拂樱决定及时止损,“我给你订酒店,行了吧?”

   “好友拂樱——”枫岫幽幽开口,拂樱霎时觉得背后一凉。

   “我——”

  敏锐地意识到了危机的拂樱阻止了枫岫的叨逼叨并且妥协,“回我家,这就给您老人家开蟠香寺旧年的雪水泡雨前龙井。”

  “我只是想说今晚的月亮可真月亮啊。”达成目的的枫岫邪魅一笑。

  于是乎当天晚上拂樱帮枫岫退了他的星级酒店套房,提着他的两大箱行李又托着个累赘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好友,枫岫一贫如洗啊。”虽然看不见但是已经能想象出拂樱此时的表情的枫岫内心特别十分以及非常的愉悦,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压下了不住上扬的嘴角,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或许是因为自己最近工作过于认真劳累,或许是暂时没了伺候小免的繁琐工作,或许...算了,没有其他可能,总之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一定要和自己挤在同一张床上的懒惰虫,难得一夜好眠的拂樱这样思考着轻手轻脚地起床,对于角落里的画架视若无睹地径自飘过,想了想早上起床没有活动活动筋骨总是倦怠,索性对着床上还在睡着的枫岫隔空打了一套太极又竖了个铿锵有力的中指——对此浑然不知的枫岫还沉浸在温柔乡,毕竟贴心的拂樱斋主为了这尊临时请回来的大神特意换了香香软软的新被套。

  而一夜之间觉得自己苍老了十岁的拂樱斋主正对着镜子刷牙并开始思考人生。

  枫岫还没瞎的时候有过一个棋友,年过不惑却偏偏生着一张娃娃脸,又起了个魔祖的名字,据说年轻时也是个两界通吃的人物,孤寡了大半辈子却突然有一天春心萌动,牵了个可以称得上年轻貌美的大学生回家。

  “挺帅的,就是眼睛小了点。”佛狱一枝花拂樱斋主曾这样评价道。

  那天夜里小区突然闯进了救护车,鸣笛声惊扰了半个小区,本着吃瓜本能和关爱邻里的拂樱斋主连夜打听到底发生何事。

  “造孽哟,听说那个罗喉年轻时干了不少事,害死了不少人呢。”

  “是是是,我也听说,那个大学生的全家基本都是被罗喉搞死的,几十口人就剩下他和他弟弟。”

  “......”

  大妈们众说纷纭,虽然最后故事的走向越来越离谱,甚至出现了黄泉其实是罗喉私生子的版本,拂樱正准备和枫岫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却看见枫岫正低头看过罗喉刚刚发的一条朋友圈——那个长得像卷毛兔的大学生倒是良心,也没刺中什么要害,半大老头子罗喉还能坐起来发朋友圈。

  “我知晓,我们的相遇,本是一场算计。”枫岫沉默良久,最终低叹一声,点了个赞。

  和这对相爱单方面杀的忘年恋爱不同,枫岫和拂樱的相遇,可以说是一场及其纯澈甚至是带着点缺心眼的意外。

  文艺青年拂樱斋主从小便明确了自己的理想,即便文化课成绩足以让他踏入绝大部分顶尖学府的大门,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艺术的道路——同样,在任何方面都有能力做到尽善尽美的拂樱斋主凭借着优秀的专业课成绩获取了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年,拂樱斋主十八岁,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尚不知人情险恶,得知拂樱成为了自己的学弟的寒烟翠早早在门口等候,恶狠狠地瞪退了一旁准备前来搭讪的男生,随即笑靥如花地和拂樱打招呼并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

  随处可见的明艳鲜活的少女,披霜映月的湖泊,夹道灿如烟霞的樱花...正当拂樱认为自己将在此等人间天堂度过未来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的时候便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寒烟翠在他的对面哭的梨花带雨,路过的男生纷纷对拂樱怒目而视,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瞩目的感觉让拂樱坐立不安,用短短的十秒钟把这辈子干过的亏心事都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寒烟翠的事情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何事。

  咖啡桌上已经堆起来了一小摞被哭湿的纸巾,拂樱从寒烟翠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拼凑出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得到众多单身男性青睐的校花寒烟翠其实并不喜欢男性,反而是倾心于和拂樱同一个年级的学妹,也算是寒烟翠的青梅青梅,湘灵,然而造化弄人,湘灵在拜读过文学系的风云才子枫岫主人在校刊上发表的大作后便芳心暗许,从此茶不思饭不想,对于她的心意更是全数毫无察觉。

  拂樱对此表示遗憾,惋惜,天涯何处无芳草,“爱她,就要成全她,强扭的瓜不甜。”他如此安慰道。

  “好没意思的话,我何尝不这么想。”寒烟翠又抽出了张纸擦了擦眼泪丢到了面前废纸堆成的小山上,“但是那个枫岫主人,是个gay!”

  “?”

  拂樱斋主的头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我也爱莫能助,除非我去帮你揍他一顿,你看我像——”拂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背后一凉,慌忙拉紧了衣襟,“你该不会是要我去色诱那个枫岫主人吧,我很正直的,并且你怎么能确定他是个gay?!”

  “哪有直男每天穿一身基佬紫的,更何况怎么会有直男能拒绝世界上最完美的湘灵的追求,”寒烟翠避开自己精致的眼妆擦了擦眼泪,“放心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绝对不会有损你的声誉。”

  拂樱将呼之欲出的“只有你会这么想”的吐槽默默咽了下去,咬了咬牙秉持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原则,“你说吧,我会为了你的幸福赴汤蹈火的。”

  此时的拂樱还不知道他做出的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会让自己后悔一生——寒烟翠的对策指的是她匿名在表白墙上表白枫岫,届时由拂樱在下面评论这个人已经有了男朋友并且感情稳定。

  “你可以用那个名叫凯旋侯的小号。”寒烟翠贴心地提醒道。

  拂樱按照计划登了凯旋侯的小号评论后美美入睡,并未理会这条评论一石激起千层浪,文学系才子居然是gay并且有感情稳定的男友一时间激起了热烈讨论,众说纷纭之间连曾经和枫岫主人借过饭卡的学弟都成了猜忌对象。浑然不知情的拂樱第二天起床后和往常一样打开手机检查未读消息,忽略过寒烟翠兴致勃勃地分享八卦,一条好友申请映入眼帘,拂樱点开那人ID,赫然四个大字:枫岫主人。

  一瞬间几乎惊掉了下巴的拂樱点开自己的资料卡反复确认自己此时是在大号上,心惊肉跳地安慰自己他一定不知情只是凑巧有其他事后才颤抖着手通过了好友申请,下一秒枫岫主动打招呼的内容更是几乎吓得拂樱把手机掉在床上。

  “拂樱好友,或者说凯旋侯,枫岫清清白白,当真无辜啊。”

  “诶~枫岫并无怪罪之意,好友也不必紧张,枫岫此番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哎,怕是唐突了好友,凯旋侯照片墙上的一只花盏,和樱花形状别无二致,枫岫又循着个人简介一一比对跋山涉水至此,如此看来是没有走错了。”

  “好友拂樱,和枫岫谈一场恋爱如何呢?”

  我被一个素未谋面的gay表白了!

  如同被五雷轰顶的拂樱斋主呆在原地,脑海中无数次循环过这几个大字,我是谁,是众多少女的护花使者,怎么可能是gay,不对...为什么没有少女主动和我谈过恋爱,莫非我真的是gay...陷入人生难题的拂樱一时竟无语凝噎,过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给对面回了一个问号。

  “这嘛,枫岫同好友素未谋面便被下了已有男友的定论,必然是属意枫岫,怎敢推辞?”

  “既然如今众人皆认为枫岫是gay,也相信枫岫有一个感情稳定的男友,枫岫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拂樱好友陪枫岫演一场戏如何?”

  自知理亏的拂樱斋主不好拒绝——毕竟他一向不太会拒绝别人,“演多久?”

  枫岫主人直接甩了情侣邀请过来,“一天,或是一辈子,不过拂樱好友现在身为枫岫感情稳定的男友,这可不是应该考虑的问题啊。”

  这场戏,开幕便演了十年。

  是真的,还是假的?身为主演之一的自己演技又如何?拂樱斋主凝视着镜中的倒影漫不经心地漱净满口泡沫,心想着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如果是真的,两人似乎只是尽忠职守地在外人面前扮演情侣这个角色,甚至没有一条官宣的动态和朋友圈,别人问起的时候也只是不约而同地巧妙避开这个话题,如果是假的,又未免太真了些,拂樱摇了摇头,毕竟有哪两个正常的朋友会一直手拉手甚至是接吻呢,枫岫不告而别的这几年家中处处可见枫岫生活过的痕迹——成对的漱口杯,同款式的拖鞋,还有小免。

  出生时不小心被母兔咬断了尾巴的小兔子被宠物店老板随手丢在了垃圾桶,到底是拂樱和老板大吵一架后花了二十块钱把小免带回家,枫岫嘲笑拂樱分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来小兔子,非要花二十块钱当冤大头又给自己惹一肚子气。

  “就叫小免吧,”拂樱戳了戳小兔子的粉嫩鼻尖,“毕竟差一点就能成为完整的小兔子了。”

  曾经明确表示过自己只是甩手掌柜的枫岫反倒是在拂樱不分昼夜地加班时主动承包了给小兔子喂奶的任务,以至于小免很长一段时间都认定枫岫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让拂樱因此和枫岫吃醋赌气许久。

  不过塞林格曾经说过,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拂樱想了想自己曾经毫无顾忌的拍在枫岫脸上的巴掌,最终得出结论,我和他没有半分情爱,绝对没有!

  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的拂樱不由得神清气爽,连带着人也精神了起来,单方面将卫生间封为21世纪最适合人类思考的地方。

  拂樱的喜悦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隔壁卧室中幽幽醒来的枫岫的一声百转千回的呼唤打断,吓得拂樱差点一口漱口水咽下去。

  “拂樱好友,怎么没见到我最亲爱的小免前来迎接我?”

  “在极道家,”拂樱没好气地回答,“以及那是我最亲爱的小免!”

  “哎呀,那我最亲爱的好友,为什么要把你最亲爱的小免送到极道好友家呢?”

  “你要不要猜猜是谁逼得我被迫加班啊!”擦干净脸的拂樱转头看见枫岫那个活祖宗正摸索着下床吓得心脏几乎到了嗓子眼,慌忙扑过去试图搀扶,反倒是枫岫摆摆手拒绝了拂樱的帮助,眼看着枫岫的手要搭上角落里的画架,拂樱一把攥住枫岫的手腕。

  “好友,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枫岫碰的?”拂樱的力度之大让枫岫也不免一瞬讶异,“莫非是...”

  “我家祖传的青花瓷,被你碰坏了再写十本《荒木载纪》也赔不起。”拂樱冷静地信口胡诌道。

   “这,原来好友竟是隐藏的富豪,”枫岫假作大惊失色,“既然如此,好友赠予枫岫一物如何呢?”

   “一幅肖像,由拂樱斋主一笔一划细细勾勒而成,画中人,名之枫岫。”

  短短几句话却打了个拂樱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枫岫早已忘记了信口提出的要求,或者说他以为那只是枫岫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在一个人的心头萦绕数年,最终成了引导他归来的牵挂,却桎梏了另一个人数年,画地为牢,蚀骨生花。

  无论如何,让拂樱坦白承认他画不出枫岫的眼睛是断断不可能的,他慌乱地丢下了几个字后转身离去,仿佛是逃离这个房间一样夺门而出。

  “我很忙。”拂樱斋主这么说。

  枫岫没有尝试挽留,他静静地站在原处,半晌倏然扯掉了盖在画架上的帘子,失明后及其灵敏的指尖缓缓摸索上了未完成的画作,在原本应当是人物的双眼的位置停留许久,感受到了指腹下凌乱的笔触和反复涂改的痕迹,久久地一言未发,最终留下一声轻叹。

  自称很忙的拂樱斋主刚刚被寒烟翠放了个三天的小长假,因此他并没有驱车前往工作室,漫无目的地绕着小区转了几圈后决定先去接回小免。开往极道家的路上拂樱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脑壳,车内的广播不合时宜地开始播放悲伤的情歌,被暴躁的主人一巴掌拍灭。

  千丝万缕的往事被拂樱在脑海中一条条捋顺,一场阴差相错的相遇,一句危险而滑稽的隐喻,却足以将原本诗化的回忆弄得支离破碎,覆水难收——归根结底,不过是荒诞而蛮不讲理的爱神会惩罚每一个将对待爱的敬畏中掺杂着藐视的信徒。

  枫岫在毕业以后拒绝了无数诱人的offer,决定成为了一名自由作家,彼时在文坛已经崭露头角的枫岫也的确有着如此任性的资本,而枫岫在作为一名优秀的新人作家的同时,也担任了一名合格的演员——作为拂樱的营业男友,枫岫已经在住处为拂樱贴心地备下了一切用品,大到同款睡衣和家居服,小到粉色小兔子形状的创可贴,而拂樱也出人意料地在毕业以后转头加入了咒世主手下的公司——火宅佛狱。

  “咒世主是个极其优秀的领导,并且他于我有知遇之恩。”拂樱这般解释道。

  营业恋爱的隐忧很快浮出水面,随着二人在业内声名渐起,有些曾经被闭口不谈的问题也赤裸裸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无论或真或假,真要有真的态度,假更是该有假的样子。拂樱加起班来家都不回,有时候忙到太晚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付一夜,而枫岫又是个宅到地老天荒的性子,两人见面的频率已经从一开始的形影不离,到几天一次,甚至是一个星期两三次,这样的相处模式无论是对于友情,抑或是爱情,都可以说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当拂樱拖着一身疲惫回家,生活废物枫岫并不会留给他一个整洁的房间——后果便是他被迫承担拂樱大到工作小到点外卖吃出来了一根头发的怒火带来的冷暴力。

  枫岫的脾气虽然已经好到了可以说是逆来顺受的地步,多次无端被发泄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不满也无法做到一笑而过,而拂樱也不是傻子,生活中微小的细节也在处处暗示着两个人的关系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例如枫岫仅仅买了一双新拖鞋,而拂樱分明在网上看到过粉色的同款,再或者是拂樱回到家时发现小免没有像往常一般一蹦一跳地跑出来迎接,拂樱去看时才发现自己几天前刚刚填满的粮食几乎没被动过,瘦了一大圈的小免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拂樱顾不得休息连夜将小免送到宠物医院,折腾了大半宿才安顿下来,拂樱哄着小免直到小免打着吊瓶睡着才忍无可忍对着枫岫发了脾气,原本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枫岫还未来得及解释自己这两天去了外地参加交流会,分明有将小免托付给少独行结果这位老爷子对照顾兔子的定义和养乌龟是一样的,每天加了粮就走,在面对拂樱的指责时心中也无端生出恼火,冷着脸一言不发摔门而去。

  那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爆发大的矛盾,骨子里都倔强的两人谁也没有率先低头,而拂樱也在小免出院后果断带着小免搬进了办公室,原本在等着枫岫主动服软的拂樱却也没想到再次见到枫岫是在当地电视台举办的新书发布会上,不同于因为昼夜颠倒的工作而面容憔悴的拂樱,枫岫看起来倒是愈发轩然霞举。

  枫岫的粉丝所对应的年龄段基本涵盖了上到六十岁下到六岁的女性,因此在和粉丝互动的环节中所面临的提问往往和书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枫岫主人,请问您至今还是单身吗?”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枫岫借用一句含混不清的话回避了这个问题,却也足以引起不小的议论。

  “枫岫学长,你还记得我吗?”一道清脆而似乎带着哽咽的女声骤然响起,镜头切过,娇艳却还未脱稚嫩的年轻女性身影映入拂樱眼帘,也让原本没精打采的拂樱骤然清醒——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翠单相思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结果吗,她要对枫岫说什么...无数问题在拂樱的脑海中闪过,而后拂樱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那是拂樱确确切切感受到的危机感。

  “枫岫学长,我辗转了无数城市,才勉强在此处安定,”湘灵的声线因激动和迫切而不免颤抖,“我知道你还没有结婚,我只是想再问你一次那个问题。”

  “湘灵学妹,枫岫已经说的很清楚。”枫岫面上温和的微笑丝毫不改,吐出的话入耳却字字冷掉冰碴,“弱水三千,你并非枫岫的一瓢饮。”

  枫岫的回答一出,全场霎时一片哗然,连拂樱也不免呆滞,作为公众人物,说出这样不留情分的话难免引起骚动,及至影响到枫岫自身。

  而拂樱也在数年前问过枫岫同样的问题,“枫岫,弱水三千,何处载归舟?”

  “好友,弱水三千——”枫岫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便是那个瓢。”

  “这样枫岫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了。”枫岫幽幽道。

  发布会结束后拂樱这几天来第一次拨通了枫岫的电话,几声提示音过后枫岫接通了电话,从他的问好中不难听出浓浓的疲惫,两人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最终还是枫岫率先挑起了话头,“好友拂樱,枫岫记得还有四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怎么会有人送礼物还要提前问对方想要什么的?!本来已经准备把态度稍稍缓和下来的拂樱再一次被这句话点着,再加上枫岫对于自己的恋情含混不清的回答,拂樱冷笑一声,报出了一个远在城郊的公园的名字,“我要你亲自去为我折一枝樱花。”

  “好。”枫岫并未多迟疑,直截了当地答应了以后挂掉了电话。

  达成心愿后的拂樱并未感到心情多舒畅,反而是一整天坐立不安,右眼皮一直跳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直到医院打来的那一通电话。

  得知了消息的拂樱手脚冰凉,一瞬间心脏好像被攥紧一般生疼,他张口试图呼吸,肺腔却被针扎一般冰冷刺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跌跌撞撞地打车到了医院,推开病房门的一瞬才惊觉后背的布料已经被冷汗浸透,拂樱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在枫岫并无生命危险,他的车子被甩尾的大车击中,及时弹出的安全气囊虽然保护住了躯干,爆炸后的碎片却炸伤了眼角膜——枫岫静静地坐在床上,双眼覆着厚厚一层纱布他人看不见血迹,清瘦的下颌和双唇毫无血色,闻讯赶来的湘灵趴在床边拉着枫岫的手泣不成声,寒烟翠倒是没有多少心思关心枫岫,只是安抚地拍着湘灵的肩膀。

  似乎是感受到了新的客人,枫岫半晌将面庞转向拂樱的方向,缓缓开口,“拂樱好友?”

  拂樱没有答话,枫岫自顾自地说下去,和他们初见时那样,枫岫一向话很多,“如你所见,枫岫怕是无法为你折回来一枝樱花了。”

  “为枫岫画一幅画如何呢,趁你还没有完全忘记枫岫原本的样子。”

  “好友,为枫岫分出半分时间,一笔一划,记得把枫岫画的俊美一些。”

  “......”

  枫岫一向话很多,并且很会杀人诛心。

 悔恨,愧疚,不知所措...以及一些拂樱没有说出过的心思交织成一张大网,把拂樱囿于其中,他想逃,却无路可逃,毕竟四处的阻碍并非来源于任何一人,终究是作茧自缚。

  “我很忙,枫岫。”拂樱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口的这五个字,但是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借口,病房的门在他身后关上时,拂樱呼吸着消毒水味的空气,被刺激得流下眼泪。

  太呛人了,他这么想。

  随后枫岫便不告而别,有些风言风语说他已经出国,而他的电话也在一夜之间成了空号,仿佛人间蒸发,拂樱在拨出去了二十八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后放弃挣扎,这时手机突然振动,枫岫的微信发来了十二个字。

  “好友拂樱,我不恨你,我原谅你。”

  谁要你原谅?!

  拂樱正准备打字痛骂一顿枫岫,结果回应他的仅剩下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咳咳...”拂樱被极道家的消毒水气味呛得连连咳嗽,“好友,这么呛人,对小免不好。”

  “对你我同样很不好,”极道捏着鼻子,把消毒水喷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要怪就怪你穿鞋进我家的屋子,弄脏了醉饮黄龙刚刚洗好的地毯。”

  “你是说,枫岫从国外回来了?我们三先生应该一起去喝一杯的。”对好友的关怀战胜了极道洁癖的本能,“真不知道他自从那次不辞而别以后在国外生活的怎么样。”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拂樱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还写了本书捞了一大笔钱,又逼我加班。”

  “不过如今看来你从火宅佛狱辞职的选择是对的,拂樱好友,”极道和拂樱排排坐在沙发上逗弄着小免一皱一皱的小鼻子,剩下醉饮黄龙苦兮兮地在一旁重新清洗地毯,“据说咒世主被魔王子弄得很惨,不过说起来枫岫的新书——”

  极道举起手机给他看一场新书发布会的预告和特邀嘉宾名单,“作为《荒木载纪》的插画师和发布会嘉宾,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在会场了吗?”

  “...”文质彬彬的拂樱斋主爆了一句粗口。

  拂樱打开手机,静音的手机让他错过了无数未接来电和寒烟翠的连环夺命call。

  “极道,”拂樱一股子洒脱大无畏的气魄让极道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们两个去酒吧。”

  


  极道先生很贴心地为三杯倒的拂樱斋主选择了一家清吧,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碰杯闲聊,从大学期间的琐事到醉饮黄龙给雅少物色的新弟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电视上恰好在直播人气作家楔子的新书《荒木载纪》发布会,我只是在打发时间罢了,拂樱斋主这么安抚自己,将注意力投入到电视上。

  “荒,荒谬,荒芜,荒凉...或许听起来并非什么有着美好意义的词汇,荒木,又会让大家想到什么?是朽木不可雕,还是腐草化萤?”枫岫在主席台上娓娓道来,依旧是白绸覆眼,一袭紫衣,他没有任何发言稿,随意程度甚至给人一种在闲聊的错觉,  “一棵树从种子到参天大树,再到荒木,大概要经历数十,数百,甚至数千年的时间,我们看不透风沙,走不出岁月,枫岫草木之躯,如何能将一棵荒木尽数作纪?”

  “只不过不仅是枫岫,每人心中皆有一处皆有一株荒木,曾于暖春时节姹紫嫣红,盛夏时蓊蓊郁郁,那么深秋呢,有没有结果,有没有落叶归根,曾经我们无知地认为生命的消逝是一个过程,最终才发现不过是一个瞬间而已。”

  “待到树叶散尽,枝干坍塌,我们猛然惊醒,最终失去庇护的人,竟是我们本身,我们形单影只地在荒木下徘徊,好像他没有老过,我没有死过。”

  “枫岫的心中同样有这样一株荒木,曾经盛放如霰,在错误的季节,阴差阳错地庇护了本应素不相识的秋枫,而在这星光一瞬的相遇,枫岫用文字将其一一撰写,所谓载纪,不过是编年的废除,时间的对抗。”

  “……”

  枫岫的话语在酒吧中静静回响,流淌过每一处角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只有拂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斟满酒杯,再一饮而尽。

  “我们或许会在某个月夜迎风洒泪为了那段过往,或许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分写出一首首无法寄出的诗歌,最终泪水不过是被风吹干,优美的字句也只是入了我们的眼...哈,枫岫生性懒惰,没有去做那些无用功,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荒木身侧,等待春暖雪融的一天,我们殊途同归。”

  “他只是做了大梦一场,我在等他醒来。”

 

   发布会结束后枫岫礼貌地拒绝了把门外围堵的水泄不通的记者的提问,在助理的搀扶下登上出租车,心领神会地指导助理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看名为极道先生的好友给自己发的定位位于何处。

  “先生去酒吧做什么?”

  “当然是去把我家那棵睡了几年的小樱花喊起来了。”

  极道先生在把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大兔子和一只早就睡着的小兔子双双丢给枫岫后如释重负,毕竟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心情愉悦的极道先生给还在家刷地毯的醉饮黄龙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可以把地毯送到干洗店,等着让拂樱来付钱。

   丝毫不知已经背上了债务的拂樱斋主在第二天醒来时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被抱在某具温热的肉体怀里。

  “好友,睡得怎么样?”枫岫一脸阳光灿烂地和他打招呼——即便在拂樱眼里他的笑容如沐阴风。

  突如其来的问好让拂樱瞬间清醒,几乎吓得蹦下床去,被枫岫强行拉回来按住。

  “诶~拂樱好友,枫岫说了,只是来向好友索要未完成的画卷啊。”

  枫岫半推半搡地把拂樱送到了画架面前,将画笔塞进拂樱手里,举着他的手将画笔搁在眼睛处,“好友拂樱——”

  “有话快说!”枫岫的手钳着拂樱的手指,一双凤眼在画面空白处缓缓成形。

  “我喜欢你。”

  “?”

  画笔缓缓勾勒出那双眼的睫毛,细密纤长,映入名为瞳孔的一片澄湖。

  “和枫岫谈一场恋爱,时长,余生,片酬,没有。”原本是反光的位置却变成了一朵小小的樱花,“好友啊,你猜猜枫岫一个盲人,如何作画?”

  “你也知道你素来在枫岫的眼中。”

  小免在角落的草莓窝窝吭哧吭哧啃干净了心形的草饼,拂樱啪叽用笔杆轻敲了一下枫岫的手背。“死穷酸,楔子,枫岫。”

  “片酬也付不起,至少要有盒饭吧?”

  “耶~盒饭自然也买不起,只好由拂樱好友成为枫岫的长期饭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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